廢墟中，貓媽帶著一群漂亮小貓，頑強地活著

 

 

 

茜坑老圍開始大規模拆遷，至少三年了。整個進程斷斷續續，拆拆停停，斷垣殘壁和「危房」共存，達成了脆弱的平衡。

 

 

 

舊牆上遍布著觸目驚心的「拆」字，荒草登堂入室，填充了無人的甬道。大多數人早就搬走了，但仍然有個別居民在危房裡繼續生活著，使得這一片荒涼場景中，保留了一點人間煙火。

 

 

 

不捨得離去或者無處可去的，還有不少的流浪貓狗。我這裡要記錄的，是橘貓黃茜一家的故事。

 

第一次聽說他們的存在，已經是兩個月前了。住在半山小區的朋友告訴我，他經過茜坑老圍拆遷區時，看到了一隻很瘦的橘貓，還帶著一群嗷嗷待哺的小貓。

 

 

 

我們得到這個消息后，心裡就多了一件事。雖然這個地方離我家有三公里遠，路也不方便，我們還是特意去找了幾次，然而並沒有找到。

 

之後，每次路過附近，我們都會彎進去兜兜轉轉。終於在一個月前找到了他們！

 

 

 

其實剛開始找到的只是貓媽，她非常瘦弱，卻並不怕人。她在車來車往的丁字路口徘徊，見到我們似乎有送吃的意圖，便徑直走了過來。我們把食物放在較隱蔽的地方，她著急地吃了幾口，便抬頭呼喚。不一會兒，樹叢深處，一個個小腦袋相繼冒了出來，一共有四隻，個個漂亮可愛，圓圓的腦袋靈活地起伏著，明亮的眼睛警惕地注視著我們，剛想走近一點，他們便四散而逃了。

 

 

 

我努力把裝著罐頭的食盒，放到離他們更近的位置，然而腳下的墊層十分鬆脆，小貓往來奔跑沒問題，我踩上去則嘩啦亂響，幾乎踩穿，差點掉入下面的深坑，這簡直就是天然的護城河。

 

 

 

知道地方就好辦了，我們隔三差五給他們送吃喝，也看清了四隻小貓的模樣，一共是三公一母。我們給他們一家都取了名字，媽媽叫黃茜，三個男孩分別叫黃大、黃二、黃三，女孩叫小茜。

 

去過幾次之後，彼此已經熟悉了，貓媽媽任摸任抱，小貓則若即若離，只是警戒距離越縮越短了。

 

 

 

我們去看他們，要先下一個陡坡，有時剛走了幾步階梯，黃茜就從七八十米外歡叫著跑過來了，走近后她又好像有些羞澀，在台階邊故意蹭腦袋來掩飾自己的激動。她是怎麼老遠就分辨出是我們的？說來也挺神奇的。

 

 

 

最近有幾次去，只看到三隻小貓，我們以為另一隻小貓可能出事了，畢竟流浪生活的風險實在太多了。後來才知道是虛驚一場，原來身為長子的黃大，自覺擔負起了警戒責任，當弟弟妹妹大快朵頤時，他卻在高處貓著，警惕地觀察周邊動靜。

 

 

 

去的多了，我們和周圍的保安和住戶也熟絡了，聽他們講了黃茜一家更多的故事。

 

黃茜熟知保安的作息，一到飯點，黃茜便不請自來，也從來沒有空手而歸過。這一家能活下來，小貓還長得那麼好，實際上得到了很多好心人的幫助。

 

 

 

我們新認識的小馮，也經常喂他們，他在這個村子住了幾年了。小馮沒有固定工作，偶爾開開貨車，屬於政府說的「創業人員」。他說黃茜是這裡的一個小廠老闆的貓，老闆原來也很喜歡她，但小廠被關閉后，老闆走了，黃茜卻留下了-----

 

 

 

唉，想當年，黃茜也是一隻養尊處優的小美貓啊，當她情竇初開，一曲婉轉長歌，便引來十里八鄉眾多傾慕者，那真是錦繡年華春光無限啊！

 

小貓們的父親不知道是誰？在動蕩的歲月里，這些浪子基本都是不可依託的，撫養孩子長大的辛苦，全靠母親一力承擔。

 

 

 

為了孩子，她放下了所有的戒備和矜持，不顧風險，拋頭露臉，主動向人示好，只為了能有一口吃的。

 

她自己如此消瘦，卻能把孩子都養的圓滾滾的，已經證明了，她是一個了不起的母親。

 

 

 

平安夜這天，空氣里氤氳著溫馨的氣息，每個人都想去做自己覺得美好的事情。情侶相約喁喁細語，朋友相聚把酒言歡，我則實現了一個願望，帶相機拍攝了黃茜一家的儀態萬千。

 

 

 

黃大守著牆頭警戒四周，我誠懇地勸他下來，一起享用美味，他這次接受了我們的好意，於是我終於拍到了四隻小貓的合影！

 

 

 

看著他們一家子享用美食后一起愉快玩耍的樣子，我心裡悲喜交加。我們只是在可能的情況下，給予了一些有限的幫助。對於未來，我和他們一樣憂心忡忡。

 

 

 

拍照時，我們遇到了小馮，他正在四處找狗。他收養的流浪狗被偷了，他認為不會被送去餐館，因為只是小狗，猜測是被喜歡狗的人抱回家了。

 

 

 

現在有一種說法，叫「流浪人」，正是比附了「流浪貓」這個詞，我覺得有些道理。人情冷暖秋雲厚，世事崎嶇蜀道平。很多顛沛流離的人，在滾滾紅塵中煎熬，仔細想想，比流浪貓又能好多少？

 

所以，同情幫助流浪貓，某種程度上，也是撫慰我們自己。

 

 

 

如果一個社會的發展能夠顧及到小動物的安危或福利，那這個社會也多半會在乎人的尊嚴。無需特別的論證，人和動物本來就息息相關。

 

在人們心目中，流浪貓有著強悍的生命力，它們似乎總能夠在嚴酷的環境里「野蠻」生長。但流浪貓的生命其實相當脆弱，如果無法生活在正常熟悉的環境里，它們的死亡率非常高，只是我們觀察不到或者並不在意而已。

 

 

 

複雜多變的城市環境，大量含有化學製劑殘留的草叢和水源，無時無刻不在威脅著它們的生存。加之目前尚無法律約束的現狀，流浪動物更時時面臨著來自人類的直接戕害。

 

因為拆遷，大量動物會被遺棄（數據顯示，在養寵拆遷戶中，原先飼養的寵物有九成會被遺棄），拆遷區域內的流浪動物，很多會慘遭倒塌的建築物活埋。而民間對流浪動物的救助力量一直捉襟見肘，在人們「自顧不暇」的背景之下，動物們往往要承受最慘痛的代價。

 

 

 

流浪在這茫茫塵世里，黃茜一家，如同汪洋里的一條小船，安寧只是片刻，遠處波濤洶湧，風暴隨時降臨。

 

我很珍惜平安夜拍到的這組照片，每一刻的美好都是偶然和幸運。

 

 

 

祝福黃茜一家好運！

 

這是四個孩子的特寫照：

 

 

黃大

 

 

黃二

 

 

黃三

 

 

小茜